天堂多了一个调皮可爱的小老头

——回忆工作生活琐事纪念谷铣之大夫

发布日期: 2012-4-26 | 撰稿: 金晶(放疗科)

 
　　2012年3月25日，中国，北京，天空澄澈，一蓝如洗，大风赶走了尘霾，但令人悲伤的是，它也送我们敬爱的谷铣之大夫仙去。
　　谷大夫是中国放疗界公认的泰斗，但又是我们眼里和蔼可亲的长辈。1991年我刚毕业进科，深深地感觉到大家对他老人家发自内心的敬重，但同时也有高山仰止，遥不可及的感觉。但是随着接触和了解的增多，距离也慢慢在缩短，尤其在我有幸跟随谷大夫在三诊室学习的8个月中，彻底颠覆了我心目中他严厉的形象和遥不可及的感觉！
　　那时，谷大夫已年过七旬，但身体健康，精神矍铄。他每天坚持到科里上班，每周收治病人，参加查房指导治疗，定期组织全科大夫进行文献复习。为了让谷大夫的治学传统和临床经验得以继承和发扬，科里决定让高年资住院医生轮流跟随谷大夫学习。我记得梁军是幸运的第一个，之后是我和王维虎等人。而我是最幸运的，当时不知是人手不足还是排班困难，最终安排我跟谷大夫学习了整整8个月，是时间最长的！
　　谷大夫对病人是疼惜的，往往设身处地，救人于危难。记得一个患尤文氏肉瘤的十一岁小男孩，第一次治疗的时候是我管的，化疗后进行局部放疗，当时效果不错。但是两年后野内复发、肺转移，化疗后无效，腹组集体查房后认为病变有远地转移、又有野内复发，不建议再次放疗。他妈妈带着他又找到我。那时我刚生完孩子不久，母爱泛滥得一塌糊涂，看不得生病的小孩子，尤其是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。我在诊室里陪着他妈妈抹眼泪的时候，谷大夫进来了，听我汇报完全部情况，说：“那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，我们试一试吧”。当时没有三维适形，也没有调强放疗，在普通X线模拟定位机下，谷大夫精心设计了再程放疗野，一度使病灶得到很好的控制，天真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小男孩的脸上，为了感谢我们，他跟妈妈一起亲自选了一个头戴护士帽的毛绒小熊送给我、送给我的女儿、他的妹妹。我记得那天谷大夫也露出欣慰的笑容，说：“这个你可以收下，是孩子的一片心意”。
　　谷大夫注重年轻大夫的培养，给予我们充分的信任，在保证患者安全的前提下，对我们非常放手。我跟谷大夫学习之前，已经轮转过头胸腹组，但是一些腔内治疗、插植治疗等需要经验和一定技巧的操作却一样也还没有做过。有一天，一名患者需要进行气管腔内近距离治疗。做气管镜前，我懦懦地跟谷大夫说：“要不然这个病人您来做，我还没做过气管镜呢。”谷大夫说：“我在这看着，你来做，你放心。过声门的时候是最困难的时候，要看准、操作要快！”施源器经气管镜成功放置到患者气管内以后，我们推着患者来到模拟定位机照定位片。病人躺在X线透视机下，大夫需要到另一间房屋的监视仪那里进行透视定位，以避免被射线照射。但是几次调整，施源器总是远离着需要治疗的部位。如果时间再拖下去，施源器放置在患者气管里太久，病人会非常难受的。这时，谷大夫说：“金大夫，我去模拟机那屋，你在隔离室屏幕那里看着，在对讲机里指挥我放施源器的位置，放好后我就立刻固定好，这样省时间。”“不要啊，谷大夫，您会吃很多X线的。”我劝阻说，“没事的，我这么大年纪了，吃点线没事。”就这样，我在谷大夫手把手的教授下，完成了3例气管腔内近距离治疗，这也是迄今为止我做过的仅有的3例。
　　除了临床技能，谷大夫还注重理论和英文的教学。每周三上午约半个小时的时间，是谷大夫跟我约定的英语病例汇报和讨论的时间。每次我自己准备一个病例，写好英文病史后跟谷大夫英文口语汇报。那时我的英语很糟糕，往往是磕磕巴巴报告一小段，然后就傻傻地听谷大夫说。有时候谷大夫提问我，我也接不上茬来，觉得我的专业知识好匮乏啊，没法就一个专题进行深入一点的讨论。后来我多次跟科里的同事们遗憾过：我们跟谷大夫的学术水平相差太远了，他对一些疾病的治疗发表看法的时候，我无法跟他共鸣、讨论，要是我年资高一点的时候再跟着他一次，应该会更有收获！
　　但是，谷大夫却一直鼓励我。那时，徐国镇主任、汪楣主任碰到我多次跟我说：“谷大夫老夸你呢，说你踏实、英文好。你要多努力哦！”徐主任半是开玩笑地说：“你多幸福啊，谷大夫对你们像是对隔辈人那么疼爱，原来对我们可严厉了……”。后来，我有机会被科里推荐第一个去MD安德森学习，我想跟谷大夫的带教是密不可分的！
　　谷大夫在学术上的严谨近乎严厉，但在生活中他却如邻家调皮的小老头。在三诊室的那些日子，他也不是总谈论学术问题。闲暇之余，谷大夫爱跟我说一些他们年轻时的调皮事。比如：在燕京大学念预科的时候，按不成文的惯例，第一年入学后男生要推选出一位最漂亮的女生做校花。谷大夫“坏坏”地说：“那年，我跟我们年级的坏小子们约好，这回不选最漂亮的，要选一位最丑的。可惜啊，就差一票那位最不漂亮的就当选了！”。再比如：“我年轻时也贪玩。实习的时候有一天我提前了一点下班看电影去了，第二天上班把我给吓得，我管的一个病人肠伤寒穿孔了。教授大发雷霆，一个劲地追问是谁的病人，怎么没有想到有可能穿孔。幸好我的主治医生挺身而出给我承担了责任，要不然我肯定被开除了。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大意了。当时我那个感激她啊，要不是她已经结了婚，我一定要娶她！”。
　　听着谷大夫讲这些逸闻趣事，大家都开心不已，我边笑，边偷偷地想：原来大专家也是从调皮捣蛋过来的！往事如电影般生动历历在目，言谈似金石之声声声入耳。他就是这样一位杰出的人，杰出源于他的天赋和勤奋，淡泊名利，宠辱不惊，终成放疗学界一代大师；他就是这样一位真诚的人，真诚是他对待生活和他人的态度，活得幽默，活出性情，他将永远是我们工作、生活中的导师。
　　谷大夫，一路走好！我们知道，您没有远去，我们知道，您不会远去，我们依然追寻着您的足迹，我们依然听得到您的话语，只是，天堂那里，多了一位调皮可爱的小老头！